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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波:把论文写在祖国的大地上

2021年02月22日 15:57 李唐波 西安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点击:[]

从书本中你永远学不会如何同村民促膝交谈,当然也感受不到土地之于农民来说的深厚感情。回想起在蝴蝶村的三次田野调查,给人更多的是心中的满足感,以及带不走也留不下的那份“存在”。

一、融入

蝴蝶村,原名亩竹箐村,是彝族-撒尼人的聚居村落,整个村子1100多人,距云南省会昆明仅约2小时的车程,但却有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在我个人的想象中,现在的村民是陌生的,对外来人敏感,又是精明的,每天都在精打细算着收支,生活的节奏也变得快了,手机随时都在聒噪着,这就是我原本的认知。但当我原有认知一点点被改变,被冲刷尽的时候,我恍然大悟,农村依然有它宁静的一面,那一面就能够让人感到特别的踏实和怀念。

村景

蝴蝶村村貌

原本最为让人担忧的融入问题因一场偶遇的文艺表演得到完美解决,每月村子都会举行一次文艺表演,旁村的表演队伍也会被邀来参加,村干部提议刚来到村子的我们也上台表演个节目,赶忙排演了一首《明天会更好》,虽唱功不足,但取得的效果却让人意想不到,因为当我们走上台的那一刻,我们就被这个村子接受了。调研开始后,村民们对我们知无不言,沟通交流起来很愉悦,他们的热情好客让我印象深刻,每每走近访户家中时,都会拿出瓜子、核桃、水果、小零食,临走时还会抓一大把给我们,赶上饭点,一定不由分说的把我们邀请入座。村里的人天性都颇为奔放,只要三弦琴弹起来,就可以跳上几个小时,只要是有酒,就一定要喝的尽兴,只要有人起头唱歌,大家就可以合唱一曲“团结之歌”。

二、在场

常说大学是个小社会,虽有班级与集体的存在,但集体感的获得是较低的,三五成群的小团体更是常态,而蝴蝶村是个“集体感”很重的地方,不论经济生产、文化活动以及日常生活大家都被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们因此经常见证这些热闹频繁的场景。村外出务工的人少,村民的收入仍然依赖土地,收入增长得益于目前烤烟市场良好的行情以及近年来文山三七公司租用村内土地,种植三七获利颇丰的同时也让村民们的收入翻番,根据2017年村委会经济统计数据来看,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10027元,超过云南省农民人均纯收入水平,接近全国水平。

三七产业

农民的主要收入——三七种植

农作时的相互帮助是最主要的工作方式,虽然收取一定报酬,但是因互帮互助得以建立深厚情谊,在生产紧张时,村干部还充当着集体化时期生产队长的角色,吆喝带领村民一起劳作,为了烤烟户的方便,集体集资建设了密集式电烤烟房以提高烟产。村里人普遍对公共事务十分关注,一事一议基本已成为村干部与村民间的行事准则,村民们的意见能够被很好的听到并反馈上去。最热闹的当属婚宴喜事与文艺汇演了,村中的婚宴邀请全村、进而旁村的人也来参加,村中男女早早就做了分工,熟练且默契十足,这边烹羊宰牛,那边煎炒烹炸,不一会儿围坐在桌案旁的人已经开始杯酒言欢、大快朵颐了。文艺演出举行时,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全村的人仿佛倾巢出动一样汇集在大礼堂内,翘首以盼得等待着下一个节目,好不热闹。蝴蝶村的村民之间的熟悉和认同是通过各种各样纵横交错的关系和事件连接起来。我想正是这种普遍的、紧密而稳固的集体感,让属于村庄的那份彼此间的情谊留存了下来。

文艺队活动表演

定期举办的文艺表演

三、新知

除了对村民的淳朴善良深有体会外,村民还会讲述很多关于村落的故事、自己家中的好事,包括一些难事,让我对今日的农村多了一份新的认知。

首先就是宗族的力量。我想象的宗族多来自文学作品,如陈忠实在《白鹿原》中讲述的白氏家族故事,宗族对村庄的深刻影响似乎仅停留在上个世纪,今日已普遍衰落。而在蝴蝶村,宗族已经得到规模性的重建。村中的姓氏比较集中于昂、毕两姓,已有数十家重修了家谱,“传承先祖、世袭后代”是村民解释为何修谱的主要原因,在家谱序言中,也清楚表达了修谱人对祖先的敬仰和对家族文化传承的重视。修谱的中坚和引导力量是辈分高、热心公益事业,较有威望者,还有退休教师或其他一些曾经从事脑力劳动的文化人。村内“修复昂氏宗谱碑”的活动是全村昂氏家族成员共同参与的昂氏宗谱碑修复的行为,也可以看做家族重建的一种反映,族人在这个活动中出钱、出力、出谋划策,同样体现了宗族活动起到的凝聚力和价值。家族本身是乡土社会的一个客观存在,其发展是一个自然而然生长的过程,家族会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因为它可以成为农民维护自身利益的工具,这也是农民生存智慧的自然结晶。

其次就是当地的特殊“民俗”。蝴蝶村中一直保留下来的传统“打亲家”(拜干爹干妈)习俗,是长久以来村民们普遍接受与认同的,并不会因为任何“运动”而消失,它发挥的作用重要且明显,不但建构出一层拟亲属关系,而且增进了村民间的感情和交往,丰富了家族间的关系网络,并且,这种关系具有一种权威性和圣神性,是村民们千百年来心中所恪守的信仰习惯。

还有更为特殊的“密枝节”,又被称作男人节,是撒尼族的原始宗教崇拜,由毕摩(仪式主持者)引领,主要为了祈祷人畜平安、百姓丰收,一般都在每年农历冬月的头一个鼠日或马日举行,男人们烹羊宰牛,祭拜密枝神,分成12个部落,仪式与欢庆俱在,让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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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枝节,男人们围坐在正在烹煮羊肉的大锅旁

斗牛比赛是撒尼人最喜爱的竞技比赛项目,特别凸显撒尼人的奔放与热情。村组织的斗牛活动以在村里西南角的校场开展为主,一般活动是由村委会牵头,操作和组织由斗牛协会负责,资金由村委会和村小组支持,有部分经费来源于自愿捐款,比赛的花费约在3000至4000元。所有经费除了活动正常花费外,用于给获奖者颁发奖金,村内比赛一般第一名奖励500元,第二名400元,一直奖到第五名,剩下获得名次者则给予几十元不等的鼓励。斗牛比赛场面精彩刺激,校场办的斗牛赛全村人包括外村的都会开车过来看,观众爱看,欢呼雀跃的场面不绝于耳,获得胜利的牛主往往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牛主在赛场上体现出的勇气、力量、智慧、经验等等都在村民心中落下印记,收获掌声和关注,成为村民口中“厉害的人”,这份荣耀可能是金钱也买不来的,在晚上为获胜牛主专门准备的烟花庆祝中,全村人在美丽炫目的烟火中都享受到了这份因为游戏带来的快乐和愉悦。

斗牛比赛现场

斗牛比赛现场

四、体悟

理解中国,当从理解农村开始。从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到梁漱溟的“乡村建设”行动,再到费孝通的“乡土重建”思想,我们清晰地看到乡村之于中国、土地之于农民而言的重要意义。土地给人的感情是饱满真实的,近距离观察蝴蝶村的人,他们依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的耕种着这片土地。即使老了,干不动了,也会每日去地里走一走,在田间地头与人聊天。在外工作退休后的人也愿意回到农村来,在自己的土地上度过。我思考着,乡村的人之所以有着不同于城市的气息,就是因为他们手中还保留着对土地的权利,这是从老祖宗那继承过来的,只要你付出一些,它就会奉献给你一些。这就是我感受到的踏实,这种感受不常有,所以我倍加珍惜。

田野调查对我来说既是珍贵的学术训练又是难得的乡村体验,参与调查的每个小伙伴也从自己的角度体悟着今日乡村,有的人遍访了民族民俗、有的人考证了原始宗教、有的人探讨了农村的权利空间。我想不光光是学术的产出重要,更为珍贵的是调研中与村民产生的那些点滴、记忆、真实与感动,这些无不提醒着我们一定要身体力行,知行合一,把论文写在祖国的大地上。

(作者系西安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

[图文编辑:殷睿怡 责任编辑:张钦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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